三朵“恶之花”

《水浒传》中的好汉固然英勇，给每一个读者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，官逼民反的豹子头林冲，嫉恶如仇的行者武松，行侠仗义的花和尚鲁智深，粗莽可爱的黑旋风李逵，等等。但是，作为一部成功的文学作品，它塑造的每一个形象，其实都值得我们细细深究。

比如，那几个极为关键的女性。在这里，我要说的并不是一丈青扈三娘，也不是母大虫顾大嫂，更不是母夜叉孙二娘，她们三人虽然在地煞星之列，是梁山泊上统领，女中豪杰，但是，她们却未必有另外几位女性关键。因为，没有这几位女性，也许就没有我们看到的那么多精彩故事，也不会有梁山的一百单八将。

按照年龄从小到大的顺序，这几个人应该这样排列，阎婆惜，潘金莲，潘巧云。

为什么说这几个人关键呢？阎婆惜，宋江的小妾。原本是歌妓，从东京汴梁到山东寻亲，没有找到，父亲还病死了，母女二人无钱安葬父亲，流落街头。仗义疏财的宋押司出于善心，为其买了棺材，且施了十两银子。阎母明为报答宋江，实则为母女二人寻个靠山，就把阎婆惜送与宋江做妾。宋江勉强接纳，为其置了宅院。但是宋江不是儿女情长之人，所以，阎婆惜闺中寂寞，便于宋江的同事张三勾搭成奸。后来晁盖等人给宋江的信，被阎婆惜拿到，这是威胁宋江性命的事情，阎婆惜也知晓其中厉害，以此威胁宋江，宋江怒杀了阎婆惜。这件事的关键就在于，宋江此前虽然与晁盖等黑道中人物颇有交情，但是从不曾想与这些人一起为伍。若不是因为杀了阎婆惜，惹了人命官司，宋江根本不会上梁山。梁山的首领就会另有其人，梁山的故事也将随之改变，所以，这个人是小说中的关键人物。

潘金莲，这大概是《水浒传》中最出名的女性了。这个人的原型，其实并不坏。包括她的丈夫武大郎，本名武植，是阳谷县县令，是个为官一任，造福一方的人，上世纪四十年代武植的墓被挖开，根据其骨骼推断，他的身高应该在178厘米左右，所以，也并不是三寸丁，他的妻子潘氏是个相夫教子的贤妇。然而，事实是怎样的，并没有多少人愿意去知道，大家依然认为潘金莲是个害死丈夫的荡妇，可见《水浒传》影响之深之广。在小说中，潘金莲是裁缝家的女儿，是一个有钱人家的使唤丫鬟，被主人相中，她却不肯，于是被主人赌气似的嫁与了卖炊饼的武大郎。她的形象，现在几乎成了情欲的象征，尤其是后来兰陵笑笑生在《金瓶梅》中对她的塑造，更是巩固了这已形象。妙龄少妇，有姿容，丈夫是如此不堪，她心中难免会有些想法，于是出轨。这些，或许还有人能够理解，好像作者也没说她这是什么特别了不起的大错。包括武松，大概也是知道他这个嫂嫂的性情的，因为，她对武松，也有明显的勾引，武松作为书中要正面塑造的人物，拒绝了乱伦。其后，她才对而求其次，找了西门庆。她也知道西门庆不是什么好人，两人各取所需。如果事情就这么发展下去，大概就是一个关于绿帽子的故事。然而，潘金莲却起了杀心，毒杀了武大郎，才导致了武松怒从心头起，恶向胆边生，一心要为兄长报仇，用极其血腥的方式，杀戮了潘金莲。之后，武都头投案自首，发配孟州。醉打蒋门神，血溅鸳鸯楼，大闹飞云浦，这些精彩的故事才得以上演。也才最终成为梁山一个响当当的好汉！如果没有潘金莲，武松可能会继续在他的公安局长的位置上，在政府系统中，稳步升迁，安稳终老。你说，潘金莲关键不关键？

潘巧云，是个二婚却依然出轨的人。她第一个丈夫死了，然后嫁给了病关索杨雄。杨雄和宋江差不多，没什么心思在儿女情长上，潘巧云就想到了出轨。通过自己的主动表示，成功勾搭上了和尚裴如海。此事被杨雄的义弟拼命三郎石秀知道了，并杀了裴如海，然后和杨雄设计把潘巧云弄到了翠屏楼，让杨雄知道了事情的真相，杀了潘巧云。电视剧版的《水浒传》中，潘巧云临死跟杨雄说“跟我师兄一晚，胜于跟你十年”，不知怎地竟让我想起舒婷《神女峰》的尾句“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，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”。潘巧云在道德上，败坏了伦理纲常，不守妇道，几乎一无是处。但是，从人性的角度讲，她似乎又无可指摘。也许，她和裴如海在一起的时候，是无比幸福的，这就够了。潘巧云的关键，同样是她的死，因为杀了她，杨雄和石秀不得不去逃官司，投奔梁山。正是由于他们的投奔，才有了梁山泊三打祝家庄。也正是在三打祝家庄的过程中，充分显示了宋江的指挥才能，确立了宋江的实际领导地位，影响了梁山此后的命运。所以，潘巧云也是关键的。

其实，影响梁山命运的女性还有一个，那就是京城名妓李师师，因为她，梁山的被招安才有了着落。然而，李师师相对她们三个，既不够坏，也没有她们付出那么多。就是说，她是花，但不够恶。能够称为恶之花的，就是18岁的阎婆惜，二十一二岁的潘金莲，二十五六岁的潘巧云。